第二天。
当鹿云衫睁开眼睛的时候,天已经大亮了。
我还活着吗?
那个女怪物...没有杀死我?
她抬起手,只见手腕、手臂上,尽是乌黑。
身体还有多处咬痕。
还有那凌乱不堪的床单上,沾满了骇人的血迹,大片大片的血迹。
活下来了啊...
虽然活下来了,可竟然是这幅惨状。
身体没有一处是不痛的。
这就是和怪物同眠的下场吗?
可是...这还不如不要活下来。
我讨厌这里。
我讨厌在这里遇见的人。
我讨厌那些让我意乱情迷又把我推下悬崖的家伙。
我讨厌这幅已经被玷污的身体。
我讨厌...
——我吗?
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不可啊?如果不是你选的这个没有武功又哑巴的身体,如果不是你非要锁住权限什么都不给我,我会这样吗?
——云衫...
我不想再见你了。
死了算了。
——确实发生了我们都不能接受的事情,但是我不后悔。
——我还没看到你的真心,所以什么都不会给你,虽说也有我的错,我会还给你说话的权利,但其他的不行,跟你妥协绝对不是我必行的目的。
那你就滚!离婚!
我不想再见你了,你滚!
看着窗外的江面,鹿云衫真想直接跳下去。
可心里却出现了犹豫。
是还有什么期望吗?还是单纯的不想面对死亡。
她一时间想不清楚,也难以抉择。
直到看到群主的关心。
“云衫今天过得开心吗?第一天没出什么问题吧?”
若是以前她肯定马上添油加醋的抱怨起来博取同情了,可当真的发生了什么后。
她竟然发现自己也有一股倔劲。
她什么也没说,只回了还好二字。
同时还有一个念头逐渐清晰,她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。
这时门被拉开。
昨晚的那个老鸮推开了门。
啧啧摇头。
“哎呀呀呀...真是惨不忍睹,好好的一个小姑娘,这样算是废了啊,可惜,真可惜。”
“你可惜的是自己的钱吧?”
鹿云衫拉过被子,将自己盖起。
老鸮愣了。
“你不是哑巴么?怎么说话这么流利了?”
那沙哑厌世的口气,说实话还有些让她惊艳着迷。
“与你何干。”
“没关系,看开点。谁不是在痛苦里经历过后,才能蜕变出真正的自己呢?说实话你现在的气质可比昨天让人着迷多了。”
“真好,又能钓上不同的男人来买单了啊。”
“没有的事。咳咳...鹿云衫,今早那公子走后,已经买了你的卖身契烧掉了,你已经不属于这里了。”
听到这话后,鹿云衫咬痛起身。
一件一件的将衣服挂起。
“诶,你慢些,听我说啊。这么重的伤,你大可以在这里多歇歇啊?”
“不必了。这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,既然没有卖身契了,那就各安天命吧。我要走了。”
穿起衣服后,她忽然发现,昨晚那人的披风还挂在这里。
就在她的床头。
“他留给你的,你这一声伤痕的,披上啊,能遮掩些。”
“谢谢。”
下船之后,清晨的御西少见人影。
鹿云衫摇摇晃晃的走着。
这种事后连站都站不利索的样子,过去只在她的本子里出现过。
没想到如今轮到了自己。
而且一边走,她脚下还会流下血迹。
终于,没多坚持几步后,她应声倒地。
就这样躺在了御西的街上。
不多时,来往了几个眼神猥琐的人,似乎颇有些捡尸经验,在鹿云衫身边蹲守了一会儿之后,准备下手了。
那小贼四顾无人,伸手摸索着鹿云衫的手臂准备把她抱走,正惊讶怎么摸不见左臂的时候,忽然从背后被一只手整个提起。
他转头一看,竟然是一个富家丫鬟打扮的女子。
她容貌精致出众,此刻却是愁眉怒眼,好像有好多情绪想要发作。最奇异的还得是她那粉色的垂腰长发。居然是粉色的头发?被她提在手里的小贼不觉间也露出了猥琐的痴汉笑。
“龌蹉的东西。”
女子怒意发作,小贼还没看够,就被一把扔进了河里。
随后那女子将鹿云衫小心抱起,眉头紧皱的拨开她被汗泪沾湿的头发后,叹出一息。
“居然搞成了这样。”
随后带她去到了一间普通民居。
打开门后,门内守着三名女子,悉声应到:“桃鸳姐姐。”
粉色长发的女人则应到:“人已经接回来了,准备药浴。”
“是。”
在那间房里,鹿云衫被放进药浴池,随后那名女子也脱衣进去,抱着她,整个人似乎软酪一般,向鹿云衫的身体贴合,融入进去,而旁侧看去,昏倒的鹿云衫,仿佛是被她的身子,给吃了...
昏迷的鹿云衫,梦到了她前世病逝的母亲。
“云衫,没有我你以后要好好的。”
“不要学抽烟,不能酗酒。”
“不能弄得像妈妈一样。”
“以后只有你一个人了,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“对了,我们云衫画画最好看了。”
“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当画家呢。”
“妈妈...”
从梦里哭醒,鹿云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。
只是这次,能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手,帮她擦掉了眼泪。
她再一次的睁眼,发现自己正泡在一个桶里。
这桶里装满了热水,散发着浓厚的草药味。
虽然没有花瓣,但还是有淡淡的花香,两者混合起来却还不错,让人心神宁静。
不过最让她感到舒适的还是这时的身体,竟然不痛了。
我应该受了很多伤才对,是因为泡在水里的原因吗?
这里是哪儿?
四下观望后,只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木楼上,窗外还能看到行船江景。
我不是,昏倒了吗?
她疑惑的从水站起,发现此时的身体竟然空前的轻松。
抬手一看,伤竟然都消失了。
有人把我捡回来?还为我疗伤了吗?
答案不得而知,因为这里除了她空无一人。
明明清醒前还感觉有人碰过自己,帮自己擦过眼泪,那一刻的感觉真的好温暖,结果醒来却一个人也没见到,反而有些落寞了。
可也由不得她细想,站起身的她就发现这水里满是粉色的丝线,挂了自己一身。
拿起来细看之后,她判断这些都是头发,空气中的花香也是从这里面发出的。
粉色的头发...为什么会放在水里?又有谁会长粉色的头发?
没人给她答案,现在这里的只有一个痊愈的自己,还有桌上放着的,那个女怪物留下的披风和崭新的衣物。
记得怪女人说过会补偿自己,看来伤也是她给我治愈的吧?这睡过就丢掉的做法,让她想起了过去的自己。
呵呵...报应。
不久后她打理好了自己,检查过了行李,在那女人留下的披风里找到一张银票和一封信。
信上写着对不起。
没有落款,也没有称呼。
“你补偿的方式就是这个吗?”
鹿云衫留下银票,扔掉了信。
出门之后发现这才是一间正经的民宿酒家。问过掌柜的不需要给钱之后,她又询问了些其他。
“是谁送我来的?有没有见到一个很高的女人,可能带面具,或者,一个粉色头发的女人。”
“姑娘,这个不能说啊。”
鹿云衫把银票拍到桌上。
五百两整。
“就算这样,我也不能说的...这不是钱的问题。”
“那她权势很大咯?”
“不能说。”
不说也罢,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,一米八往上和粉头发的女人还不好找?
对了,还有一个自称忽悠仙子的江湖骗子。
让我找到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,尤其是骗人的那个。
出门后,鹿云衫见到一队巡城司的官兵,于是上千悄声举报。
“官爷,我要举报,这酒家昨晚好像无证卖娼。”
说完还递出一个包裹,里面是昨晚自己沾血的衣裳,官兵拿着衣裳冲进酒楼。
一片骚乱中,鹿云衫哼着小曲儿走了。
让你不能说,让你给我不痛快。
酒楼对面,一名长发及腰身材魔鬼的女子,腰身蛇扭地趴在窗前轻笑,然后叫了身边的丫鬟一声。
“桃鸳你看见了吗?她在使坏呢。”
身边本是一头粉色长发的桃鸳现在只剩齐肩的短发,看自己主子饶有兴致的撑着脸望向的那女子只摇了摇头。
“桃鸳你说,她是不是变坏了?”
“小姐你只差把人弄死了,现在倒说起她变坏。”
“那是你不知道,昨天的她还是那么乖巧可人,小猫儿一样的姑娘。没想到醒过来之后反差竟然这么大了。”
“那也是她耐操,要是人真死了,小姐你还笑得出来吗?我可从没想过你会做出这种事,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...”
“可别告诉我娘啊。”她转头过去说到。
扭转的身姿,轻咬着嘴唇,桃鸳看了都有些心燥。
见桃鸳不语,她又贴上前去:“好桃鸳,千万别告诉母亲啊。传出去我可没脸见人了。”
“那女帝遗留的魔功小姐都敢碰,还跑到外面去糟蹋人姑娘,桃鸳还以为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呢。”
“我错了桃鸳。”
“道歉也不行,我对小姐你现在可是失望极了,那是你该碰的东西吗?练功本就是日积月累的事,想着一蹴而就怎么能行。”
“我错了,真的错了,好桃鸳,帮我瞒着好不好。”
“好,可以,等小姐实打实的突破了六阶,我再跟夫人禀报。”
“就不能不说吗?”
“我不下小姐的面子,小姐也不能坏我的忠直,我的身子本来只有你能用的,现在也给了外人。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胡乱练功,又要补救走火入魔的你,还要治疗被你玩坏的姑娘,一身同侍两人简直是我前所未有之耻,现下头发也只剩这点了,这边还要想怎么跟夫人解释呢,小姐倒好,气死人还要憋死人不成?”
桃鸳满目愁云的说完后,被自家小姐拉起了手。
“委屈我的小桃鸳了,晚点带你去做新衣裳。”
“你这是心疼我吗?我们三个泡在药池里的时候,你满眼睛可都是那位姑娘,都快看到心尖上去了,剪我头发给她续经脉的时候,也不见你心疼,怕不是只拿我的身子当什么便利药,不值钱吗?这些也都算了,小姐我可提醒你一句,你是我们府上的大小姐,有天子青眼的千金之尊,她就是看着再可怜,你也别着了什么魔道,走上弯路,公子已然那样了,这苑府上下...可全指望你了,我虽不信她能成什么红颜祸水,但你可千万别做出让侯爷绝后的事儿来。”
“最不济,小姐你要真是丧心病狂了,到落底也想想我的身家性命,我这身子要是流落在外会是什么下场,小姐你想过吗。”
“什么啊什么啊,怎么听你的话,你家小姐像是家门破烂一样啊?丧心病狂都说出来了,我不过尝试了一下嘛。”
“碰女魔帝的东西,你是想尝试害死全家吗?都走火入魔了还只是尝试吗?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以后不碰了。”
“知道就好,还有这个女人鹿云衫,你以后也少来往,那人被玩坏了,指不定心里变成什么样,都是不见明的祸事。”
“哦...”
苑家小姐答应到,随后轻声嘀咕了一句。
“可她不是我玩儿坏的么...”
“小姐你说什么?”
“我...我是说...她该不会做什么傻事吧,我有些不放心。”
“小姐...我现在倒是对你恨不放心!”
“不放心什么啊,桃鸳你该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情吧?”
“小姐你动过真情吗?直到昨晚之前,你还是连男女之事都一窍不通的,可自从看了那女魔帝的秘籍,你都...你都把人玩儿坏了?你对自己还能有个准吗?反正我没有了。”
“你是说我动情了?”
“动情,你那是发晴!臭流氓小姐,我不想听你说这个了,赶紧把那个女人忘了。”
“也是啊...我都没有恋爱过,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恋爱了...但是那样的事都做了,应该算是初恋了吧,至少也是初夜啊。”
“还初恋,你犯法了你知道吗?她是被诱拐的!你明知道人家是良家妇女你还尾随上去在江船上行苟且之事!你那是喜欢吗?你就是馋人家身子,你下贱!”
“哎,桃鸳...你等等我啊,别生气啊。”
“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你就庆幸她没有去告你吧!到时候才真是丢人丢到家了,要么被人发现你假冒公子,要么就是魔功的事情败露,你想要自己那么柔弱的亲弟弟给你顶罪?还是给仇家一人一个把柄?小姐,铃音大小姐,你就作吧,你就掂量着他们怎么一人一刀把侯爷捅死吧!我现在恨不得杀人灭口,你在这里跟我讲情情艾艾!要不是咱家就指望你一个,我今天就跟小姐你决裂了!别拉着我了,没出息...没出息!”
苑铃音愣在原地。
她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温柔体贴的桃鸳发这么大脾气。
诧异之外,也着实被骂醒了。
女魔帝秘籍的事...确实不该啊。
然后转过头,探出窗外去,继续痴痴的看着鹿云衫的背影。
“云衫...怎么没有动啊?她是不是迷路了?嘿嘿,我的云衫...”
正好下楼的桃鸳额头一凉。
以为是下雨,结果抬头一看,竟然是自家小姐。
这该不会是口水吧?小姐你...我...
这样下去不行...
得想办法让她死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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